討逆(長安之上)

迪巴拉爵士

歷史軍事

元州地處大唐西南。西南多山,在大唐人的口中,這裏便是窮山惡水。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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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壹千五百四十壹章 誰錯了

討逆(長安之上) by 迪巴拉爵士

2023-9-4 22:27

  鄭遠東上了城頭。
  不遠處,長安大軍的遊騎正在遊弋,很是愜意,甚至敢在床弩射程內挑逗守軍。
  鄭遠東沒問為何不發射床弩,他瞇眼看著左右。
  守軍大多有些緊張,也有些惶然。
  桐城守不住,而守軍能堅持到現在,在鄭遠東看來,不過是習慣性的畏懼帝王威權罷了。
  當這威權不再時,偽帝還有什麽?
  “那有條狗!”
  壹個軍士指著城內說道。
  鄭遠東回頭看去。
  壹條癩皮狗正沖著壹個抱著孩子急匆匆路過的婦人狂吠,當它感受到城頭守軍的目光時,夾著尾巴就跑。
  還不戒嚴嗎?
  鄭遠東很是好奇,心想就算是皇帝不知曉此刻該全城戒嚴,可他的身邊人呢?
  比如說那些將領。
  大廈將傾啊!
  鄭遠東不知怎地,生出了些茫然的情緒。
  半生奮鬥,為的便是此刻。只不過此刻城外的卻是另壹個人的大軍。
  輔佐明君成就盛世,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人生目標啊!
  那位孝敬皇帝的幼子,用鐵腕壹統大唐,更是用鐵腕壓制住了關中大族豪強,已經展現出了雄主的姿態。
  所謂明君,除非是遇到了賢臣,否則必然是雄主。不是雄主他壓不住臣子,僅有的精力都會耗在和臣子的爭鬥中。
  鄭遠東心中生出了這等明悟。
  按照他的夢想,若是政變成功,便把孝敬皇帝兩個兒子中的壹人推舉為帝,而他和趙三福等人,將會輔佐這位新帝成就盛世。
  可貞王和庸王被囚多年,早已沒了銳氣。就算是成為帝王,也只是平庸之輩罷了。
  那麽,盛世何來?
  唯有臣子出色。
  臣子出色,帝王必然被壓制。
  也就是說,他要想達成目標,必須要做權臣。
  鄭遠東此刻把目標徹底丟開後,才恍然發現自己錯了。
  “權臣吶!進壹步便是逆臣!”
  世間有幾人能擋住權力的誘惑?
  鄭遠東捫心自問,自己也不能!
  噠噠噠!
  馬蹄聲傳來,有人喊道:“全城戒嚴!”
  此刻才想著此事,晚了!
  鄭遠東說道:“敲鼓!”
  咚咚咚!
  鼓聲響起,在鼓聲結束前還滯留在外面的百姓,將會被當做密諜抓捕。
  可那些密諜該做的事兒,大抵都做完了吧!
  想到黃春輝等人的消失,鄭遠東眼中多了譏誚之意。
  黃春輝消失了,人質也就沒了。
  偽帝,果然是亂了方寸。
  此刻,花花就在街上。
  她挎著竹籃,看著有些惶然的跟著人流跑。
  轉過幾個巷子,她回到了住所,進去後,花花說道:“外面戒嚴了。”
  “晚了!”黃春輝摩挲著馬槊,淡淡的道:“那些懂行的將領和老卒,定然知曉,這是偽帝慌了。”
  “聽!”正在看小說的魏靈兒突然擡頭。
  眾人側耳傾聽。
  外面各種嘈雜的聲音傳來,接著慢慢消散……仿佛有壹只大手把這些聲音壓了下去。
  天地間仿佛都凝固了。
  直至壹個細微的聲音傳來。
  噗!
  噗!
  噗!
  這聲音整齊有力,不慌不忙。
  噗!
  噗!
  聲音在接近。
  噗!
  噗!
  聲音漸漸雄渾。
  魏靈兒覺得地面在顫栗。
  噗!
  噗!
  地面是真的在震動。
  仿佛有無數巨獸在迫近桐城。
  接著,壹切安靜了下來。
  整座桐城都在安靜的傾聽著。
  黃春輝側耳,嘴角微微翹起。
  魏忠定定的看著門外。
  周遵張開嘴,仿佛是想到了什麽。
  宮中,正在喝酒的李元拿著酒杯,手在顫抖,酒水不住的往下滴落。
  正在殿內焦急轉圈的李泌止步,回頭看著外面,那眼中,盡是驚懼之色。
  “萬歲!”
  沒有任何征兆,城外突然爆發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。
  “陛下萬歲!”
  “陛下萬歲!”
  “陛下萬歲!”
  李元的手壹松,酒杯落地。
  他顫聲道:“那個孽種,他來了!”
  李泌嘴唇顫動著,“朕……桐城固若金湯,固若金湯。”
  誰都沒發現,低著頭的韓石頭的眼中淚光隱隱。
  正在鏡臺的趙三福起身,嘆道:“他來了。”
  那個當年的小兄弟,帶著他的無敵虎賁來了。
  在這個時候,趙三福並未去想局勢,而是想到了當年的那個少年。
  那個少年會對壹切不平事感到憤怒,哪怕是螳臂當車,他也要出手。
  當初晏城被殺後,趙三福親眼目睹了李玄冒險伏擊何氏幕僚杜句,險些被堵住。後來二人相熟後,趙三福問少年:“為了壹個萍水相逢的人冒險,值當嗎?”
  趙三福至今還記得少年的神色:他微微擡起頭,用壹種很認真的姿態對趙三福說道:“不殺陳句,我心不安。”
  “良心嗎?”趙三福問。
  “是。”
  “良心?!”
  那壹夜,趙三福喝的大醉。
  良心這個詞早已被他丟到了垃圾堆裏。
  要想改變大唐,必須得把良心丟了,撿起狠心。
  那個少年天真的正義感,讓趙三福感動了壹個晚上。第二日,依舊是那個狠心的趙三福。
  後來二人喝酒,少年喝多了,醉態可掬的指著趙三福說道:“我知曉自己有些中二,可人不中二枉少年!”
  這是趙三福第壹次知曉中二這個詞。
  接著,少年便去了北疆。
  放著貴妃這條大腿不抱,去北疆那等鳥不拉屎之地,在趙三福看來,這便是少年所說的中二氣息發作了。
  為國戍邊,真是天真的正義感和責任感啊!
  丟棄良心的趙三福依舊在鏡臺內蠅營狗茍,距離自己的目標漸行漸遠。
  多年後,當年那個天真的中二少年回來了,且在無數人的簇擁下登上帝位,成就大業。
  “誰錯了?”
  趙三福走出值房,看著那些神色慌張的麾下,捫心自問。
  蠅營狗茍的我。
  還是天真的他。
  “好像,是我錯了。”
  ……
  城外,大軍雲集。
  皇帝在眾人的簇擁下策馬到了城下。
  “陛下,王大將軍求見。”
  皇帝頷首,王老二被帶了過來,行禮,“陛下,我已掃蕩了桐城周邊。桐城周圍二十裏,再無敵蹤。”
  “好!”
  皇帝微笑贊許。
  “陛下。”前鋒大將楊略稟告:“臣封鎖桐城期間,無人進出。臣斷定,偽帝依舊在城中。”
  “好!”
  皇帝微笑點頭。
  他擡頭看著城頭守軍,說道:“掌教,老林,陪朕上前看看。”
  “是!”
  在兩大好手的陪同下,皇帝策馬接近城下。
  林飛豹換了鐵棍子,盯著城頭的床弩。
  寧雅韻甩甩麈尾,若是城頭床弩發動,他只會壹把拽住皇帝,飛掠而退。
  可城頭的氣氛此刻卻緊張到了極致,壓根就沒人想著用床弩去偷襲皇帝壹把。
  皇帝策馬到了弩弓的射程之外,看看城頭,“不高。”
  “是!”林飛豹緊張的看著那幾架床弩。
  “人也慌張。”
  皇帝搖頭,策馬掉頭,“不堪壹擊!”
  沒有喊話,沒有仔細的觀察。
  看了壹眼後,丟下壹句不堪壹擊就回去了。
  這是無視。
  城頭,看著人馬如龍的皇帝沖進了大軍陣列中,鄭遠東輕聲嘆息,“果然是雄主。”
  皇帝回到中軍,說道:“後撤五裏紮營。遊騎盯著四門。”
  “是!”
  憋著壹股子勁等著長安大軍攻城的守軍壹下就泄氣了。
  楊明和也在城頭上,和陳瀟形影不離……在房州被攻破後,二人擔心被皇帝當做替罪羊,從此走到哪都是壹群心腹跟著。
  “楊逆不攻城,壹下讓士氣泄掉大半,果然是用兵大家。”楊明和很是悲觀。
  “傳聞楊逆用兵不拘壹格,自成壹家,今日壹見,果然。”陳瀟說道:“妳覺著,桐城能堅守幾日?”
  “哪怕皇帝的心腹,楊松成等人的心腹齊集城頭督戰,可在老夫看來,桐城堅守不了三日。”
  “三日內必破?”
  “對,其壹,守城軍士除去妳我的麾下之外,都是沒見過血的新卒。其二,妳我的麾下壹直擔心因落鳳坡兵變被皇帝清算,故而心神不寧,全無戰心。其三,據聞皇帝和楊松成等人悄然遁逃,被攔截回來,隨後與淳於山等人翻臉,如此,內部便亂了。三日,這還是老夫往寬裕了說。”
  “大廈將傾!”
  “是啊!大廈將傾,妳我當如何?”
  ……
  “陛下,楊逆大軍後撤紮營了。”
  韓石頭帶來了讓偽帝父子心中壹松的消息。
  “好!”
  李元喝著酒,笑道:“看來,那個孽種也知曉桐城不好攻打。”
  “是啊!”李泌也笑了起來,坐下,和李元舉杯相慶。
  曾幾何時,這對父子曾執掌大唐,令天下人懾服。
  時至今日,這對父子卻在行宮中為了能多活壹日而自欺,歡喜不已。
  李泌在大口吃肉,胡亂咀嚼幾下就吞咽了下去。他被噎著了,拿起酒杯壹口幹了。大概是這口酒水沒把咽喉中的肉送下去,他拿起酒壺就灌。
  粗魯的就像是惡少。
  這是帝王?
  韓石頭看了壹眼那些內侍宮女。
  在貴人身邊伺候的人都有個本事,那就是偷窺。
  只需飛快的瞥壹眼,就能把貴人的神色牢牢記住,隨後據此判斷出貴人的心情來。
  這些內侍宮女都是個中好手,此刻,人人面無表情。
  恭謹,沒了!
  韓石頭走出了大殿,深吸壹口氣。
  “舒坦!”
  身後,李元放下酒杯,“咱們不能坐以待斃。”
  “朕知曉。”
  “朕當初準備了度牒。”
  “妳……”
  “若非妳看守的緊,朕早已逃出了宮中。就算是鏡臺出動,在搜索方外時也會謹慎些,擔心得罪神靈。如此,可避過壹劫。”
  “有幾份?”
  “三份。”
  “另兩份給誰?”
  “備用而已。妳我父子,妳還想帶走誰?”
  李泌擡頭看了殿外的韓石頭壹眼。
  “石頭!”
  韓石頭回身,行禮。
  忠心耿耿的看著李泌。
  “陛下,奴婢在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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