討逆(長安之上)

迪巴拉爵士

歷史軍事

元州地處大唐西南。西南多山,在大唐人的口中,這裏便是窮山惡水。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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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 要麽忍,要麽狠

討逆(長安之上) by 迪巴拉爵士

2023-9-4 22:22

  晏城死了。
  就死在皇城前。
  兇手是壹個瘋子。
  隨即現場大亂。
  楊玄沖了過去,單膝跪在老人的身邊,看著他睜大的眼睛,不禁想到了那句話。
  ——壹家五姓不倒,臣死不瞑目。
  楊玄伸手往下抹了壹下他的眼皮,輕聲道:“不值得。”
  他松開手,那雙失去神彩的眼睛在看著藍天。
  楊玄的心顫抖著,再抹了壹下,“不值得。”
  那雙眼依舊執拗的看著天空。
  “閃開!”
  楊玄被粗暴的推開,兩個軍士架起晏城,壹路往城中奔跑。鮮血不斷從晏城的身下滴落,就像是暮春的雨水。
  “醫官!”
  沖進皇城的軍士厲聲喊道:“救命!”
  楊玄回身,看到了面色陰沈的趙三福,也看到了更後面些壹臉冷漠中帶著譏誚之意的何歡。何歡的身邊有個文人模樣的中年男子,微笑著在說些什麽。楊玄記得此人壹直在何歡的身邊,趙三福說此人是何歡的智囊陳句。
  殺人的瘋子倒在邊上,壹個軍士過去踢了壹腳,蹲下看了壹眼,回頭道:“脖子都拉斷了半截,沒氣了。”
  晏城被殺,皇帝會如何?
  鏡臺出動,趙三福急匆匆的進去,跟著大隊出來時帶了壹個油紙包。
  “這是晏城給妳的。”
  王守得了消息便派人來查找兇手的背景,趙三福也在其中。他急匆匆的道:“晏城說他家貧,那日見到妳穿著補丁衣裳,想來也不寬裕,他無法用錢財來感激妳的救命之恩,唯有用書。”
  楊玄接過油紙包,回身就走。
  壹邊是鏡臺的人沖出皇城,壹邊是孤獨前行的少年。
  楊玄覺得有些悶,可今日萬裏無雲,春風送爽。
  周圍沒人,楊玄說道:“朱雀。”
  “我在。”
  朱雀的聲音很低。
  楊玄問道:“送書是什麽意思?還是送史書。”
  朱雀說道:“書中自有顏如玉,書中自有黃金屋。送書便是送前程。以史為鑒,可知興替……”
  原來如此嗎?
  楊玄回到家中,打開窗戶,把家中唯壹的壹張桌子放在窗前。光線從窗外照射進來。他把朱雀放在桌子上,坐在旁邊打開了油紙包。
  三冊史書就在裏面。
  楊玄打開了第壹頁。
  四個蒼勁有力的墨字。
  ——家國天下!
  墨跡看著新鮮,應當是寫了沒幾日。
  “家國天下嗎?”楊玄故作輕松的笑了起來,“我只是個反賊的兒子,與我何幹?”
  他去弄吃的。
  吃飽了,他跪坐在那裏,緩緩看著史書。
  陳國的歷史乏善可陳,至少前面壹千多年如此。和所有的帝國壹樣,陳國漸漸衰落,直至文皇帝再度中興,延續了國祚壹百五十年。
  後來天下大亂……咦!
  楊玄翻頁,後面夾著壹張紙,上面全是批註。
  ——權貴貪婪,世俗之外野心勃勃,此乃陳國滅亡之因。
  權貴貪婪,這個楊玄理解,可世俗之外……
  “方外嗎?”楊玄撓撓頭,覺得方外挺好的。
  譬如說大唐的國教,那些教眾都很虔誠。
  他坐在那裏壹直看著史書,案幾上的朱雀老早就充滿了電。
  良久,楊玄擡頭,揉揉眉心道:“權貴為何能肆無忌憚的殺人?為什麽?為什麽?為什麽?”
  他連問了三個為什麽,最後擡眸,“朱雀,誰能肆無忌憚的殺人?”
  朱雀死板的道:“帝王。”
  “哦!”
  少年明悟,隨即說道:“可他們不是帝王呀!”
  他起身,緩緩收拾著東西,最後把朱雀裝進小皮囊裏,有些不舍的道:“朱雀。”
  “我在。”
  朱雀是個永不厭倦的夥伴,隨便他問什麽都能回答。
  楊玄問道:“朱雀,心中不忿,看不下去了怎麽辦?”
  朱雀說道:“要麽忍,要麽狠。”
  ……
  楊玄出了家門,此刻鄰居們大多在外,或是在家中做事,陳曲裏靜悄悄的。
  他剛到這裏時,每次進出陳曲,總是會引來狗吠,但現在他就算是大步踩踏,發出很大的聲音,那些狗卻壹聲不吭。
  後來他才慢慢領悟,原來陌生便是壹種罪。而欺生是壹種本能,不分人獸。
  他背著壹個包袱,從偏僻處緩緩出了永寧坊。
  他壹路尋摸到了何氏的大宅子外面。
  宅子裏,何歡正在給何錦城說著今日的行動。
  “晏城今日叩闕,膽大妄為,多半史冊上要記壹筆。”何歡覺得史官們為了這等人著筆有些不值,“早該動手的,可上次失手後楊氏那邊便不置可否。今日晏城叩闕,當眾羞辱壹家五姓,我臨機決斷,想來他們不會生氣。”
  何錦城早就得知了此事,他端著茶杯緩緩啜飲,神色平靜的道:“楊氏那邊下午就來了人,說殺得好。國丈先前進宮,出宮時神色平靜,隨即宮中賞賜了國丈。”
  潁川楊氏的家主楊松成的女兒如今便是皇後,所以外人多稱呼他為國丈。
  何歡笑了笑,輕蔑的道:“晏城以為自己是忠臣,卻不知他在帝王的眼中不過是壹條狗罷了。對了,阿耶,可曾賞賜了左相陳慎?”
  何錦城放下茶杯,但雙手捂著杯子邊緣,眼中多了忌憚之意,沈吟許久,“並未。”
  他見何歡笑了起來,就搖頭告誡道:“陳慎老謀深算,這麽多年以來針對他的謀劃多不勝數,可他卻依舊壹步壹步走進了廟堂,如今站在帝王之下的第壹人。這樣的人,萬萬不可輕視。”
  何歡點頭,“是。”
  父子二人壹起用了晚飯,何歡隨即告退。
  出了何錦城這裏,智囊陳句含笑過來。
  “今日妳做的不錯。”何歡贊賞的道:“不過是幾息之間,妳便能讓壹個人成為死士。”
  陳句微笑,“只是仗著郎君和小郎君的威勢罷了。”
  二人相對壹笑,陳句告退,準備回去。
  何氏的大門外掛著燈籠,此刻夜色降臨,大門和側門緊閉,門子躲在邊上的小房間裏,愜意的偷偷喝酒。
  “開門。”
  陳句冷著臉,作為何歡的心腹,他在何氏也有相當的話語權,想弄掉壹個門子不在話下。
  門子壹邊擦嘴壹邊跑出來,賠笑著打開側門,又彎腰恭送。
  等陳句走遠後,門子沖著他的背景呸了壹口,罵道:“娘的!喝口酒怎麽了?就許妳愛去青樓喝女人的洗腳水,耶耶就不能喝口酒?”
  陳句有才,有才的男人大多喜歡彰顯,再沒有比青樓更好的平臺了。
  陳句轉過這條巷子,前方就是坊中的十字路口,很是寬敞。
  陳句瞇眼看著前方,想著今日的變局。
  想到最後,他覺得自己今日的建言和處置絲毫不差,想來何錦城那裏也會暗自叫好。
  “舍我其誰?”
  陳句的眼中多了些灼熱的情緒。
  他在何氏做幕僚,可骨子裏依舊想為官。但要想為官,就必須得向何氏父子展示自己的價值。今日便是個極好的機會,他並未放過,完美的讓何氏父子看到了自己的潛力。
  “功名啊!利祿啊!動人心……”
  前方昏暗,陳句發現有人走來時,雙方已經很接近了。
  這人微微低著頭,陳句沒在意,依舊想著自己的大好前程。
  即將錯身而過時,來人擡眸。
  夜色中,那雙眸格外的冷漠和明亮。
  “噗!”
  短刀捅進了陳句的小腹中。
  再拔出來。
  再捅進去……
  最後還用力攪動了幾下。
  噗通!
  陳句掉落馬下,痛苦的抽搐著,看著來人走近,竟然是個少年。他指著少年嘶聲道:“妳……”
  轟隆!
  炸雷聲突然傳來,耳畔全是震動。
  楊玄靠近,彎腰說道:“我不懂什麽叫做家國天下,但我懂壹件事,這個世間的好人越多,天下人就會過的越好。好人不能殺!”
  陳句覺得生命在不斷流逝,想大聲嘶吼,可最後出口的聲音卻極為細微,“妳是誰?”
  他看到少年蹲在那裏,拿出了三炷香,熟練的用火折子點燃,插在他的身前。
  陳句遍體冰涼,不知這是何意。
  他低聲道:“妳是誰?”
  楊玄說道:“楊玄。”
  “是妳!”陳句想到了第壹次刺殺晏城就是被眼前的少年給破壞了,但他想不通的是楊玄為何要殺自己,“為何殺我?”
  楊玄沖著天空拱手,默默祈禱了壹番,低頭舉刀。
  短刀插入陳句的口中,壹攪動,口舌糜爛。壹捅,穿透了後頸。
  彌留之際的陳句看著少年,見他俯身,靠近了自己,然後輕聲說道:
  “晏城托我向妳問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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