討逆(長安之上)

迪巴拉爵士

歷史軍事

元州地處大唐西南。西南多山,在大唐人的口中,這裏便是窮山惡水。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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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章 人不罵我,我不罵人

討逆(長安之上) by 迪巴拉爵士

2023-9-4 22:23

  回到家,楊玄重新處理了壹下傷口。
  “誰幹的?”
  怡娘平靜的問道。
  楊玄說道:“自己弄的。”
  他把事兒和怡娘說了,最後說道:“那兩個小吏警告之後,我便想著與其坐以待斃,不如先發制人。”
  怡娘含淚,“那兩條狗爭鬥,只是苦了郎君。”
  楊玄笑道:“就當是被狗咬壹口。”
  怡娘這才破涕為笑,“回頭弄根打狗棍。”
  “怡娘,狗肉能吃!”外面王老二耳朵尖,聽到了打狗棍。
  老賊說道:“狗吃屎,妳也吃它?”
  王老二說道:“菜地裏還有人撒尿呢!那菜不也賣的滿長安都是?”
  “住口!”
  怡娘出去,壹人壹巴掌。
  楊玄弄好了傷口,杵著壹根木棍子去了前院。
  烏達他們在壹處說話,屠裳就坐在屋檐下,平靜的看著夕陽。
  “見過郎君。”
  眾人行禮,屠裳也不例外。
  “妳等隨意。”
  楊玄走到屋檐下,坐在了門檻上。
  就在屠裳的身後位置。
  若是我此刻出手試探壹下屠裳的修為……如何?
  楊玄有些蠢蠢欲動,但腦海裏隨即浮現了葉城城頭的那壹團槍影。
  罷了,這等輕省的活還是讓老二來試吧!
  “為何殺官?”
  屠裳的身體微微壹動,“壹家子死光了。”
  “為何死光了?我並非是想揭人傷疤,只是許多時候,我要為這個家考量。”
  “當初葉城闖入壹夥賊人,地方官下令封鎖那條街道。”
  楊玄靠在門柱上,“這是聽天由命?”
  “賊人被圍困,絕望之下,四處縱火,那官員坐視……等老夫歸家時,才發現壹家子都死了。”
  楊玄聽出了些悲涼之意。
  在這等年紀壹家死光了,難怪心如死灰,連越獄都不想。
  “事後,老夫埋葬了家人。”
  “老夫去尋到了地方官。”
  “老夫問他,為何不救火,為何不沖殺進去。”
  “他如何回答妳旳?”
  “棍子!”
  楊玄:“……”
  他打起精神,“後來呢?”
  “老夫殺了他,割了腦袋,去城外墳地祭奠家人。”
  “為何不跑?”
  “都死了,老夫活著還有什麽意思?”
  “妳的槍術了得,可是祖傳?”
  “郎君想問什麽,老夫的來歷?”
  “對。”楊玄厚著臉皮說道。
  “老夫祖上乃是南周開國大將屠越。”
  臥槽!
  楊玄不禁壹怔,“開國大將?”
  屠裳看了他壹眼,大抵有些少見多怪的意思,“後來太祖皇帝請了他們去赴宴,席間說……妳等跟隨朕起兵也只是為了富貴,如此,朕多給錢糧田宅,妳等且回家安樂豈不更好?”
  這事兒楊玄知曉,“杯酒釋兵權。”
  “先祖沒什麽野心,就收了錢糧好處,回家享樂。”
  那等富貴當真是令人羨慕。
  “傳到了第三代時,那位先祖乃是個……喜歡吃喝玩樂的,這些不打緊,家業怎麽吃喝都花不完,可他卻喜歡賭……”
  楊玄說道:“人壹旦沾染了賭贏,連江山都能輸掉。”
  “郎君有此念,想來以後楊氏子孫不會差。”屠裳說道:“家業都敗完了,先祖輸的眼紅,竟然摻和了帝位傳承之事。”
  “這也是壹種賭。”
  “是!可他賭輸了。”
  “屠家就成了平民?”
  “皇帝繼位,那位先祖被流放蠻荒之地,再無消息。屠家壹家子被趕去了葉城,子孫不得出仕。”
  “抱歉讓妳說了這些。”
  “那些事老夫從未在意。”
  “槍法呢?”
  “壹代代傳下來的,不過需苦練,老夫之後,兒孫寧可去經商,也不肯練槍。否則壹夥賊人,如何能作亂?”
  “以後想如何度過?”
  “活著就是。”
  那雙眸子平靜的就像是壹潭死水。
  “我知妳對老二不錯。”
  “郎君對他也不錯。”
  “這也是妳今日願意與我說話的緣故?”
  “郎君並未對老夫施恩,讓老夫頗感意外。”
  “什麽意思?”
  “先祖說過,人無罪,本領有罪。屠氏的槍法便是罪。當初先祖若是不肯答應退隱,少不得要被圍殺。”
  “在楊家可還習慣?”楊玄覺得這麽壹個高人整日就蹲在前院曬太陽有些浪費了。
  “還好。”
  “沒事可出去轉轉。”
  “老夫去過了。”
  “什麽時候?”
  “晚上。”
  沒人是傻子,特別是擁有超絕本事的人更是如此。
  壹個人擁有遠超普通人類的本事時,他會不由自主的俯瞰眾人,思維方式也會和普通人有差異。
  但屠裳還好,至少沒給楊玄沒臉。
  但這個高人卻軟硬不吃,想拉攏為心腹,楊玄找不到著手點。
  “對了,妳的親戚會被送去北疆。”
  “多謝郎君。”
  楊玄回到後院。
  “如何?”怡娘問道。
  楊玄搖頭,“今日肯開口,說了些來歷。祖上是南周開國大將,後來家族式微,子孫不得出仕。”
  怡娘心中壹動,“如此,也算是可用。”
  “此人心若死灰,若非老二,怕是連楊家都不樂意待著。”
  “奴覺著他少了活氣。”
  “要不……讓老二帶著他多出去溜達?”
  “奴覺著是個好主意。”
  於是,晚飯後,怡娘就讓王老二帶著屠裳出去溜達。
  王老二興高采烈的去前院。
  “屠公,咱們出去轉轉。”
  “不去了吧!”屠裳不喜歡太熱鬧。
  “走嘛!壹起去!”王老二拉著他往外拖。
  烏達蹲在外面看著這壹幕,有些牙痛。
  “別被收拾了。”
  身邊的護衛說道:“咱們壹起上可能擋住?”
  烏達看了他壹眼,“能吧!”
  護衛笑的得意。
  “壹瞬。”
  眾人想到了當初屠裳在城頭的那場殺戮,都不約而同的點頭,有人甚至說道:“就怕連壹瞬都擋不住。”
  這樣壹位高人,就這麽被王老二硬生生的拖了出來。
  此刻的長安,坊墻又被拆了許多,朱雀大道兩側的店鋪和攤子越來越多。
  天色漸漸黯淡,兩側依舊車水馬龍。
  “屠公,妳看,那就是咱們家的元州拉面,郎君說壹年能掙不少錢。”
  元州拉面的外面,客人依舊排著隊。
  “好吃?”
  “很好吃。屠公,回頭我請妳吃。”
  屠裳看著他,燈火映照下,王老二的眼神純真的讓他不由之主的點頭,“好。”
  “走,我帶妳去平康坊看看,那裏面更熱鬧。”
  王老二難得單獨出門,此刻心情大好。
  屠裳問道:“郎君對妳如何?”
  “好。”
  “如何好?”
  “有好吃的都給我留著。”
  “可曾歷險?”
  “有,好幾次。”
  “說說。”
  “第壹次我和郎君,還有老賊,那時我們在草原上,夜裏遇到了娃亥,娃亥是瓦謝可汗的兄弟,修為了得,我們三人壹起聯手都擋不住,幸而斥候來了,驚走了娃亥。”
  “郎君沒跑?”
  “沒。老賊叫他跑,他不跑。”
  屠裳的眼中多了壹抹輕松。
  他知曉自己的本領,但壹直不敢外泄,否則壹旦被汴京得知,天知道年胥會如何處置屠家。葉城城頭他為了王老二出手,事後也做好了被帶去汴京的準備。
  可沒想到楊玄卻開口要了他。
  若非王安等人此行犯下大錯,投鼠忌器,不敢拒絕楊玄的要求,屠裳知曉自己無法離開南周。
  這便是命啊!
  他看著前方燈火輝煌的平康坊,苦笑道:“先祖若是知曉後人如此,不知可會後悔……當年好歹在家務農,也好過去博取所謂的富貴。”
  富貴好享受,但富貴帶來的兇險和麻煩妳也得壹並承受。
  “到了。”
  王老二帶著屠裳進了平康坊。
  壹路上,他熟稔的介紹著那些酒樓和青樓。
  “經常來?”屠裳蹙眉。
  “以前郎君做不良帥和縣尉時,經常帶著我和老賊來巡查。”
  那位郎君的履歷還頗為豐富。
  “郎君原先是做什麽的?”
  “郎君原先是獵人。”
  屠裳壹怔,想到楊玄如今的地位,難免感慨造化弄人。
  “屠公。”王老二回身,“可想去嫖?”
  屠裳搖頭。
  “老賊就想,不過卻不敢去。”
  “他怕什麽?”
  “我覺著他怕丟人。”
  屠裳有些哭笑不得,“妳以後不可去。”
  “為何?”
  “聲色犬馬之後,妳的心就再難平靜,修為也會減緩。”
  “可老賊說到了時候自然就會想女人,屠公,妳不想女人嗎?”
  屠裳面色古怪,“不想。”
  “哎!不想女人就有些古怪。”王老二嘆息,“不過我這裏有法子。”
  “什麽法子?”
  “郎君弄了回春丹,妳每日吃壹丸,半年下來定然就想了。”
  屠裳哭笑不得,神色卻越發柔和了。
  二人壹路逛進去,王老二還賣了吃食,壹人拿著壹包,壹邊走壹邊吃。
  “哎!”
  頭頂有人喊,王老二擡頭,“屠公,是叫妳!”
  屠裳擡頭,就見壹個女妓沖著他招手,“奴正好有空,郎君來嘛!”
  屠裳蹙眉,“沒空!”
  王老二嘆息,“這女妓還算是有德。”
  “為何這般說?”
  “老賊說,女妓最喜的是年輕人,最怕的是上年紀的,說是別的不行,就會瞎折騰。”
  屠裳皺著眉,“下次老賊再說這等話,妳左耳進,右耳出。”
  “為何?”
  “會帶壞妳!”
  前方壹行人從左側繞了過來,正好和王老二打個照面。
  “梁郎中,是楊玄身邊的王老二。”
  梁靖帶著十余人剛從酒樓出來,準備去青樓,沒想到撞見了王老二。
  楊玄前次回長安並未去請見他,這讓梁靖心中不滿之極,更知曉了楊玄想撇開自己兄妹的用意。
  嫌棄!
  那個狗東西嫌棄我們兄妹,擔心以後被牽累。
  以前有多欣賞,覺著被背叛後就有多痛恨。
  梁靖對楊玄就是這等感覺。
  但他和貴妃都同時忘記了當初坐視楊玄被貴妃牽累,差點完蛋的事兒。
  貴妃牽累妳,那是妳的福氣,受著,等貴妃翻身了再論功行賞。
  這便是典型的上位者心態……這對兄妹被皇帝捧的太高,漸漸學會了俯瞰世人,學會了利用身邊人。
  此刻見到王老二,梁靖剛喝了不少酒,酒意湧上來,不禁罵道:“賤狗奴!”
  王老二卻是個不肯吃虧的,當即回罵:“賤狗奴妳罵誰?”
  梁靖差點脫口而出罵妳。
  特娘的!
  這個傻小子竟然也會坑人?
  他身邊有好手金禾。金禾剛投靠貴妃兄妹,正想弄個類似於投名狀似的功勞,見狀低聲道:“郎中可要教訓此人?”
  梁靖打個酒嗝,想到王老二最喜歡抽人巴掌,就隨口道:“是個傻子,抽他壹巴掌。”
  金禾笑道:“小事,郎君請看。”
  梁靖笑了笑,“莫要下狠手。”
  金禾說道:“郎中仁慈。”
  梁靖搖頭,“畢竟當年有煙火情在,若是下了狠手,娘娘那邊難免會被人腹誹。”
  “郎君放心。”
  金禾上前,微笑道:“年輕人莫要氣盛。”
  王老二說道:“人不罵我,我不罵人!”
  屠裳微微頷首,覺得這話說得好。
  若非祖上是開國大將,他也不會就此蟄伏。
  不但要蟄伏,還得要裝老實,把壹身本事都收起來,免得被忌憚。
  金禾笑了笑,伸手壹巴掌。
  這壹巴掌快若閃電。
  王老二伸手格擋。
  呯!
  王老二吃虧了,退後壹步不說,手臂還在輕顫。
  梁靖蹙眉,“就這點本事?”
  王老二的本事他原先見識過,不過如此。
  但他沒想到的是,時過境遷,王老二的實力突飛猛進,早已非吳下阿蒙。
  金禾聽到這話,心中壹凜,知曉梁靖對自己不滿意。
  他再度上前揮手。
  王老二剛想格擋,身邊有人說道:“哎!別打架啊!”
  壹只手伸過來,就如同是勸架般的擋在了王老二的手臂之前。
  呯!
  在外人看來,這是金禾和王老二再度拼了壹記。
  而邊上來勸架的老頭純屬多余。
  老頭和王老二跌跌撞撞的後退。
  老頭躬身,“和為貴,和為貴。”
  隨即二人悄然隱去。
  王老二不甘的嘀咕,“屠公,妳拖著我後退作甚?”
  屠裳:“老夫怕他晚些吐血時噴到妳。”
  身後。
  梁靖贊許的道:“不錯。”
  金禾笑道:“幸不辱命。”
  他幹咳了壹聲。
  “可是受涼了?”有人問道。
  “應該不是。”
  壹行人到了青樓。
  酒菜上了,姑娘來了。
  “唱起來,跳起來。”
  梁靖拍手。
  歌舞中,梁靖舉杯。
  “咳咳咳!”
  金禾左手舉杯,右手擋在唇前咳嗽。
  梁靖問道:“可要請醫者來看看?”
  該禮賢下士的時候,他並不乏手段。
  金禾搖頭,“就是肺腑中有些……像是以前受涼時的感覺,可這是夏季啊!”
  有人笑道:“夏季也會受涼,比冬季更難受。”
  金禾點頭,“且待回去調勻內息,明日定然就好了。”
  “來,飲酒!”
  眾人壹飲而盡。
  金禾壹口酒喝下去,隨即就吐了出來。
  “噗!”
  鮮紅的血水噴的案幾上到處都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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